Sunday, September 17, 2006

聯合93



簡單而言,《聯合93》是非常出色的電影。

英國導演兼編劇 Paul Greengrass經過相信是艱鉅的資料搜集和重組,嘗試展現九一一當天,沒有撞上華府的聯合93航機上發生了什麼事。

可以說,影片沒有劇情。它情境交錯,交待一些事件。

影片也沒有主角,亦沒有任何角色(軍人、航導員、機師、機組人員、乘客,沒有政要)是荷里活片中智勇雙全的典型,大部份角色更是無名的。電影只是由不知名的演員,或甚是由人演回自己(包括在九一一那天,第一天當上聯邦航空管理局主管的Ben Sliney)。但對於我,電影中的角色依然深刻。因為,他們就是「人」,普通的人。

雖然電影結局是可預期的(機上所有乘客罹難),然而電影依然引人入勝,結局仍然令人黯然神傷。

世貿大樓被撞擊的情境,透過機管局和美軍的瑩光幕,再次展現。令我想起梁文道和邵家臻寫道:

已故的法國大哲學家德希達(Jacques Derrida)曾經為文懷疑「九一一事件」的重要,他甚至不敢確定它是不是一樁「事件」。為甚麼?因為整件事之所以被呈現為「重大事件」,全因為媒體不斷反覆地重現其影像與故事,全因為那兩座地標般的大樓壯觀地倒塌。「九一一」的重要離不開美國在文化和媒體工業上的優勢地位,世貿大樓早就不只是一座無名城市的普通大廈,而是世界首都的中心;美國總統的反應也不是任何一個國家元首的反應,而是世界警察首長的宣言。同樣地,美國人受到的傷痛比起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人民也要嚴重得多,即便那是精神壓力與斷肢殘廢的對比。

從死傷人數來講,「九一一」不只不比在土耳其被屠殺的庫爾德族人多,也不比還在蘇丹發生的種族仇殺嚴重,甚至美軍入侵伊拉克以來造成的平民罹難數字也要比「九一一」多出三倍以上。我不是說「九一一」受害者的生命不重要,更無意貶低它對美國人的傷害,只是想說「重要事件」並不是一個毫無疑義的概念。

(梁文道、邵家臻(2006, 9月11日)。「『九一一』是誰的事件」。《都市日報》,p.37。)

世貿倒塌(壯觀)的展現、再展現,令九一一下的人禍傷痛似乎比其他的大得多。明白此道理,但影片仍然令我沉重。對人之死亡的哀悼,原不應有國界的分野。或許,最令我沉重的是,普通無名的人(影片中無名無背景的角色)要為美國的罪惡付出生命。(當然,我之沉重,是否就是因為九一一的再展現,令我「看到」了九一一?)

此刻看到舒琪寫《聯合93》的上回,當然比我的好多了,故就此停下。

總之,《聯合93》就如舒琪所說,是一部出類拔萃的影片--很久沒看過令我如斯沉溺和沉重的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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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
1. 翻查資料,原來Paul Greengrass就是Bloody Sunday--講述1972年血染星期天事件--的導演。據說,也是很出色的作品。電影曾在香港上映,但忘了什麼原因錯過了。

2. 多謝貓兄介紹《聯合93》。


相關閱讀:
舒琪(2006, 9月16日)。「《聯合93》:紀錄與劇情之間」。《明報》,p.C7。
舒琪(2006, 9月17日)。「《聯合93》:我們都是凡人」。《明報》,p.C7。


Saturday, September 02, 2006

不美麗的中大

八月三十日,是我十年以來完全地脫離中大的第一天。那一天,感覺有點興奮,有點難以致信,也有點莫名其妙。我對自己說:我生命中的十年,就這樣過去了;我生命中的十年,就在中大度過了。那刻真覺「十年如一秒」:十年在中大的畫面,一瞬間便在腦海裡閃過。

就在離開中大的第一天,我有意無意地到港大一遊。這其實是我首次認真地逛港大。純以遊客的角度,我覺得港大比中大美得多了--這種感覺是我以前兩次到港大時沒有感受到。起碼,在那裡我看不到沒完沒了的工程,也看不到駭人的建築。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:我看不見令我嘔心的校政。

朋友告訴我一個令人苦笑的笑話:中大校長劉遵義在新生開幕禮中,花了不少篇幅,談及中大如何愛護和保護環境。我想,在中大同學、同事和老師,只要稍為留神,就知道中大是如何「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」。或者,引友人的說話:「生活在中大,觸目所見,都是外表金碧輝煌,內裡頹垣敗瓦」。

新建成的中央實驗樓最近成為了被評擊的(新)焦點。在我認識的中大同學、同事和老師,莫不以「核突」、「駭人」之類的形容詞來形容它。也有人最初以為,工程為了保護實驗樓玻璃而貼上色紙,待工程完畢後除下。當知道那根本是建築物的設計,就被嚇倒了。也有人覺得建築物好像在流血。也有乘車的小孩在馬鞍山的公路上,指著遠處的中央實驗樓,純真地喊了一聲:「好核突啊!」中央實驗樓那就繼如機械人的田家炳樓、如香燭/公廁的蒙民偉樓之後,成為中大沒品位的標記。

中大的位置本是得天獨厚。依山而建,本可是充滿綠色、簡樸的大學。事實卻是,維修、建築工程不斷;草地和林蔭沒有了,卻只有駭人、冷冰冰和互不協調的建築。

想起一段小插曲:曾經在校巴上聽到同學問:「林蔭大道之名從何而來?那處根本沒有林蔭哩!」事實上,中午的林蔭大道,陽光猛烈得令人透不過氣來。

現在如要我構思一個中大遊,除了「天人合一」之外,我實在想不到中大還有什麼令宜人的地方。或者,應好像朋友一樣,帶領人們看看中大駭人的建築,告訴人們中大原來美好的環境如何遭到破壞吧!

相關連結:
抗議中央實驗樓工程


Friday, September 01, 2006

程翔

當我在登入日不落打算寫一篇文章的同時,我看到思存的新作「一國兩制之必要?」,我再次看見了程翔。

回想:當我在二手玫瑰之夜,第五遍聽「先允許部份藝術家先富起來」時,我想起余華的《兄弟》。於是,我把「先允許部份藝術家先富起來」、《兄弟》和中國一起閱讀起來。那刻百感交集。其中一些感受是: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。六四的悲國情懷也給勾起了:日不落還是中國的一部份。

抱著這種情懷來看程翔,感受便不同了。我知道程翔案會在昨早宣判,於是一早便特別留意有關程翔的報道。

五年。程翔被判囚雖是意料中事,但固執的人如我仍然是失望和難過。

據說,程翔案是依法審辦,判刑也算輕。有評論又說,在外支援的人一早便審定程翔無罪,更要求釋放程翔,是合理麼?

一個政治學常識是:以法治國,還需看「法」是否合理;rule of law是有別於rule by law。程翔自零五年四月起被長期扣押,審訊不公開,罪證不明,是合理麼?

前有席揚,今有程翔,還有很多無名者。在政治上,法治上,什麼時候才看到中國的進步?

六時半了,電視奏起國歌。我卻選擇了羅大佑的「愛人同志」--我剛才在巴士聽第三遍「愛人同志」的時候,意外地想起了程翔,並引起了一陣騷動。本來不打算買報紙的我,下車後便立即跑去買了份報紙,透過第三者的文字、有限的資訊,知道程翔。

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
你像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
在這批判鬥爭的世界裡
每個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
讓我相信你的忠貞 愛人同志

也許我不是愛情的好樣板
怎麼分也分不清左右還向前看
是個未知力量的牽引
使你我迷失或者是找到自己
讓我擁抱你的身軀 愛人同志

哦——邊個兩手牽
悲歡離合總有不變的結局 啦
哦——兩手牽 不變的臉

怎麼都不能明白我不後悔
即使付出我青春的血汗與眼淚
如果命運不再原諒我們
為了我靈魂進入了你的身體
讓我向你說聲抱歉 愛人同志

哦呵 永不後悔
付出青春血汗眼淚永不後悔
哦呵 永遠愛你
天涯海角 海枯石爛 永遠愛你